折友小千康复后
小张媳妇发来的信息
你好,我不是本人。我在用我先生的手机给您写这段话。发给您之后我就会删掉。请代为保密,我不希望他发现我在这样做。
八月二十号,我先生因为车祸造成股骨颈骨折,我想您很清楚这个骨折有多么难治好,康复有多麻烦。对于一个上有老下有小,事业正在走上坡路的人,现在连什么时候能上班,还能不能保住工作都不知道,是多么令人压抑和迷茫。
我先生一向是个坚强、勇敢和善良的人,他是家里称职的顶梁柱。之前我从没有见过他落泪。可是自从骨折,他一直心情低落。他不展现,但是我曾几次听见他偷偷地在卫生间里抽泣。
可是就在两天前,奇迹出现了。他拉着我说他在网上联系到一个受了跟他同样伤的人,而那个人恢复得很好。那天,他的精神是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变好,而且这几天都在积极地锻炼。他的改变在点亮我们家。
您现在是他的精神支柱。我冒昧地请求您继续鼓励他,哪怕把不好的情况往好里说。
为此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您。
无助感容易发展到抑郁
小张的故事
八月二十号那天,31岁的小张,接过同事递过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才想到今天早上没吃早饭,又渴又饿。
他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因为昨晚为三岁的儿子装小床弄到深夜,早上就不会贪睡那几分钟,骑车上班的路上也不会遇到那个紧急刹车而摔跤的状况。况且装好了小床,儿子也不一定会自己睡。
现在,要靠同事搀扶着才能走路。在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坐在轮椅上,感觉有些尴尬,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健壮的身体,医院大厅。
小张不死心地站起来想体会一下能不能走了,但是没有成功。右腿依旧不听使唤,而且大腿根部很疼。同事马上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扶他坐回去。
他苦笑,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摔一跤竟然会变成这样,担心要几个星期不能上班。
半小时前,医生叫了他的号,看他被搀扶着走进来的样子,马上让他小心坐下。在小张讲述他早晨的遭遇的时候,医生已经开好了X光单子。叫小张的同事去缴费,同时喊来门外的护士去给小张叫轮椅过来。
小张很感动,觉得医生很暖心。
拍了片以后,被推着回到医生办公室。等前面一个病人结束了就轮到他进去。
从小张被推进诊室,医生就盯着他看,让他有点不自在。
医生挪了挪椅子,正对着他,依旧和蔼地跟他说了一段让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
“你的伤比较严重,股骨颈骨折了,需要马上手术治疗。”
小张有些发懵-没听过什么什么颈这个词,没想到摔一跤竟然要手术。
“医生,那我多久能好啊?”他想的是会不会影响工作和陪伴妻儿。
“跟你说清楚一下哦,你这个不是一般的骨折,很难治。一定要尽快安排手术,争取最佳愈合机会。而且,愈合以后也很可能会股骨头坏死。严重了会残废......,所以......”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好多年没有过的耳鸣突然就来了。
小张中午就办理了住院,爸爸来了,媳妇也来了。老板、师傅也打了电话询问情况。
医院问问看手术方案有没有问题。托人找到关系,医院的一位主任。回复是手术内固定是正确的选择。也问了以后股骨头坏死的几率有多大。回答说很大,如果年纪大就置换成人工股骨头了。因为太年轻,治疗试一试。
媳妇在走廊哭了几次,老爸眼里含着泪花。
小张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跟同事说说笑笑,但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
这些信息来得突然,太难消化了。
傍晚,媳妇回去了。老妈带了饭菜来了问了白天很多人问过的话。大家回答都避重就轻。老妈很晚才回去。在走廊里跟老爸低估了很长时间才离开。
老爸留下来陪床。医院嘱咐小张不要下床。吃喝拉撒都由人照顾。老爸在所不辞。
熄灯了,小张开始百度股骨颈骨折。
找到的信息五花八门,但多数都跟医生交代的差不多-空心钉内固定,三个月卧床,三四个月拄拐,一年、三年、五年八年,随时可能会股骨头坏死。
关上手机,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打湿枕头。
他感觉到蜷缩在旁边折叠床上的父亲还没有睡。他不敢出声,不敢让父亲感觉到自己的痛和怯懦。咬着下唇、他全身在颤抖。
不久前,他还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希望老爸不要那么辛苦了,退休了就不要为两千块的薪水去起早贪黑了。他月薪已经过万元。公司效益不错,年底的奖金就相当于父亲忙一年的了。
老爸虽然无意停下来,却也为这个大学生的儿子感到欣慰。
他有计划要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的父亲放松一下,让带娃又做网店的媳妇穿戴讲究一点,将来还要让儿子上好一点的幼儿园。他曾确信他的计划会一步步地实现。
这天,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感觉自己在坠入深渊。
一些折友会经历孤独
折友们
无数的男女折友经历过类似的阶段-痛苦、绝望、抑郁。
医院,心情越来越差。
因为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来。
做了手术还要担心骨不连。
躺在床上像废人一样。
不停地胡思乱想。
对不起所有人。
......
对于无数个折友小张,伴随骨折而至,世界变得异常灰暗。
每位折友都是靠腿生活。更有很多人靠腿吃饭。有建筑工人,商人,*人,歌舞演员,梦想成为超模的学生,有靠跳广场舞和打太极拳保持活力的老年人,也有很多懵懵懂懂的未成年折友。
出自医生之口的严重、不愈合、坏死、残疾等词汇接踵而至,让一些人的精神建筑岌岌可危。
折友拄拐外出
医生的故事
数十年如一日,面对各式的伤筋断骨。
他的眼睛跟随伦琴射线,穿透患者的肌肤,看见折断的骨小梁。随着内心的微微颤抖,口里如实地描述已经翻译好的诊断,提出治疗建议,尽量详细的后遗症风险。
已经习惯,并没有麻木。他理解,如果致残,对伤者和家人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总结病例、阅读文献、参加学术会议,就是为了提高技艺,让自己的患者有一个最好的结果。
他在第一时间把伤情交代得清清楚楚,足够引起患者的重视。用最平淡的口气,不让患者进入惊恐。
我们相信医生,以健康相托。医生告诉我们有关骨折疗愈的一切-他们职业地认为的一切,手术过程、副作用、合并症、后遗症、各个阶段的风险。他在履行的是基于人道主义的知情同意。你在我这里治疗,我要让你知道一切可能的后果,尤其是最差的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对面听者波澜不惊的表情后面乌云蔽日般的心情。
折友锦儿术后一月余
缺失的
医生描述的是已经存在的身体创伤。
却是一根针插在折友的心上。实实在在的描述,真真切切的痛。
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