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新月沃地带包含了公元前年主要的粮食产地
在亚洲的西南端,西起东地中海沿岸,东至波斯湾,有一块月牙形状的地区,这个地区被美国考古学家詹姆斯·亨利·布雷斯特德命名为TheFertileCrescent,译成中文就是新月沃地(或称肥沃新月)。这块地带虽然只有50万平方公里,却孕育出人类历史上许多璀璨的文明,催生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农业,也诞生了最早的语言与文字。
新月沃地能成为世界农业最早、最重要、最丰富的发源地,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因素有着直接而必然的联系。
新月沃地的一个有利条件是:它地处所谓的地中海气候带内,这种气候的特点是冬季温和而湿润,夏季漫长、炎热而干燥。在这种气候下生长的植物必须能够熬过漫长的干燥季节,并在雨季来临时迅速恢复生长。新月沃地的许多植物,尤其是谷类和豆类植物,已经适应了当地的环境,从而变得对人类有用:它们是一年生植物,就是说这种植物本身会在干旱季节逐渐枯萎死去。
由于只有一年的生命,一年生植物必然是矮小的草本植物。其中有许多把自己的很大一部分气力用来生产大籽粒的种子,种子在旱季休眠,并准备好在雨季到来时发芽。因此,一年生植物不会浪费气力去生长不可食用的木质部或纤维梗茎,就像乔木和灌木的枝干那样。但是许多大籽粒的种子,主要是一年生谷物和豆类的种子,是可以供人类食用的。它们构成了现代世界的1种主要作物中的6种。相比之下,如果你住在森林旁边并凭窗远眺,那么你所看到的植物往往都是乔木和灌木,其中大多数植物的枝干都是不能食用的,它们也很少把气力花在生产可供食用的种子上。当然,在气候湿润地区的森林里,有些树木的确产生了可供食用的大种子,但这些种子的适应能力还不能使它们度过漫长的旱季,因而不适合人类的长期贮藏。
新月沃地植物群的另一个有利条件是:新月沃地许多作物的野生祖先本就繁茂而高产,它们大片大片地出现,对于狩猎采集族群来说,其价值必定是显而易见的。植物学家们进行了一些试验性的研究,从天然的大片野生谷物中采集种子,就像1万多年前狩猎采集族群所做的那样。这些研究表明,每年每公顷可以收获近一吨的种子,只要花费一个大卡的劳力就可产生50个大卡的食物能量。新月沃地的有些狩猎采集族群在种子成熟的短暂时间里采集大量的野生植物,并把它们作为粮食贮存起来以备一年中其余时间之需,这样,他们甚至在开始栽培植物之前就已在永久性的村庄里定居了下来。
由于新月沃地的谷物在野生状态中即已如此多产,人工栽培几乎没有给它们带来别的什么变化。我们在前一章里已经讨论过,主要的变化——种子传播和发芽抑制方面自然机制的破坏——在人类开始把种子种到田里之后立即自动而迅速地形成了。我们现在的小麦和大麦作物的野生祖先,同这些作物本身在外观上如此相似,使我们对野生祖先的身份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由于驯化如此容易,大籽粒的一年生植物就成为不仅在新月沃地而且也在中国和萨赫勒地带培育出来的最早的作物或最早的作物之一。
请把小麦和大麦的这种迅速的演化同新大陆的首要谷类作物玉米的情况作一对比。玉米的可能祖先是一种叫做墨西哥类蜀黍的野生植物,它的种子和花的结构都和玉米不同,以致植物学家们长期以来一直在激烈争论它是否就是玉米的祖先。墨西哥类蜀黍作为食物的价值,可能没有给狩猎采集族群留下什么印象:它在野生状态下的产量不及野生小麦,它的种子也比最终从它演化出来的玉米少得多,而且它的种子外面还包着不能食用的硬壳。墨西哥类蜀黍要想成为一种有用的作物,就必须经历其生殖生物学的剧变,以大大增加种子的数量,并去掉种子外面的那些像石头一样的硬壳。考古学家们仍在激烈地争论,在美洲的作物发展过程中,古代的玉米棒究竟经过了多少个百年或千年才从一丁点儿大小发展到人的拇指那么大小,但有一点似乎是清楚的,那就是后来又经过了几千年它们才达到现代这么大小。一边是小麦和大麦的直接价值,一边是墨西哥类蜀黍所引起的种种困难,这两者之间的悬殊差别也许就是新大陆人类社会和欧亚大陆人类社会的发展差异的一个重要因素。
新月沃地植物群的第三个有利条件是:雌雄同株自花传粉的植物比例很高——就是说,它们通常是自花传粉,但偶尔也有异花传粉的。请回想一下,大多数野生植物或者是定期进行异花传粉的雌雄同株,或是包含单独的雌雄个体,从而无可避免地依赖其他个体来进行授粉。生殖生物学的这些事实使早期农民感到困惑,因为他们刚刚找到了一种由突变产生的高产植物,它的后代可能因与其他植物杂交而失去其遗传优势。因此,大部分作物都来自少数野生植物。这些野生植物或者是通常自花传粉的雌雄同株,或者是靠无性繁殖来繁殖自己(例如,靠在遗传上复制亲代植物的根)。这样,新月沃地植物群中众多的雌雄同株自花传粉的植物就帮助了早期的农民,因为这意味着众多的野生植物群有了一种给人类带来方便的繁殖生物学。
自花传粉植物也给早期的农民带来了方便,因为这些植物偶尔也会异花传粉,从而产生了可供选择的新的植物品种。这种偶尔的异花传粉现象不仅发生在同种的一些个体之间,而且也发生在有亲缘关系的品种之间以产生种间杂种。新月沃地的自花传粉植物中的一个这样的杂种——面包小麦已经成为现代世界最有价值的作物。
已在新月沃地驯化的最早的8种重要的作物,全都是自花传粉植物。其中3种是自花传粉的谷类作物——单粒小麦、二粒小麦和大麦,小麦具有额外的优势,即蛋白质含量高达8%—14%。相形之下,东亚和新大陆的最重要的谷类作物——分别为稻米和玉米——蛋白质含量较低,从而造成了重大的营养问题。
图世界农业地域类型
狩猎采集部落免不了遭遇食物短缺危机,而狩猎采集部落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状况,似乎会促成农业将在地球各大洲均匀地诞生。然而历史进程表明,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地中海型农业(上图数字5的区域)才能成为世界农业的源头。
这些就是新月沃地的植物群向最早的农民提供的一些有利条件:它包括适于驯化的数量多得出奇的野生植物。然而,新月沃地的地中海气候带向西延伸,经过南欧和西北非的广大地区。世界上还有4个类似地中海气候带的地区:加利福尼亚、智利、澳大利亚西南部和南非(如下图)。然而,这些另外的地中海气候带不但无法赶上新月沃地而成为早期的出现粮食生产的地方;它们也根本没有产生过本地的农业。欧亚大陆西部的这种特有的地中海气候带究竟具有什么样的有利条件呢?
图世界上的地中海气候带
原来地中海气候带,尤其是在新月沃地那个地区,具有胜过其他地中海气候带的5个有利条件。第一,欧亚大陆西部显然是世界上属于地中海气候带的最大地区。因此,那里的野生动植物品种繁多,超过了澳大利亚西南部和智利这些比较小的地中海气候带。第二,在地中海气候带中,欧亚大陆西部的地中海气候带的气候变化最大,每一季、每一年气候都有不同。这种气候变化有利于植物群中数量特别众多的一年生植物的演化。物种多和一年生植物多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就意味着欧亚大陆西部的地中海气候带显然是一年生植物品种最繁多的地区。
图表大种子禾本科植物的世界分布
马克·布卢姆勒的哲学博士论文《加利福尼亚和以色列的地中海型草场的种子重量和环境》(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年)中的表1.1列出了有案可查的全世界56种种子最重的野生禾本科植物(不包括竹子)。这些植物的粒重从10毫克到40多毫克不等,比世界上所有禾本科植物种子的中值大10倍左右。这56种禾本科植物占全世界禾本科植物不到百分之一。本表表明,这些最有价值的禾本科植物以压倒优势集中在欧亚大陆西部的地中海气候带。
关于这种植物财富对人类的意义,地理学家马克·布卢姆勒对野生禾本科植物分布的研究对此作出了说明。在世界上几千种野生禾本科植物中,布卢姆勒把其中种子最大的56种——自然的精华——列成表格:这些禾本科植物种子比中等的禾本科植物种子至少要重10倍(见上图表)。几乎所有这些植物都是在地中海气候带或其他干旱环境中土生土长的。此外,它们又都以压倒优势集中在新月沃地和欧亚大陆西部地中海气候带的其他一些地区,从而使最初的农民有了巨大的选择余地:全世界56种最有价值的野生禾本科植物中的大约3种!特别是,在居首位的这56种作物中,新月沃地最早的种作物二粒小麦和大麦在种子大小方面分别列第三位和第十三位。相比之下,智利的地中海型气候带只有种,加利福尼亚和非洲南部各有1种,而澳大利亚西南部连一种都没有。仅仅这一事实就很有助于说明人类历史的进程。
新月沃地的地中海气候带的第三个有利条件,是它在短距离内高度和地形的富于变化。它的高度从地球上的最低点(死海)到英尺的高山(在德黑兰附近),应有尽有,从而保证了环境的相应变化,也因此保证品种繁多的野生植物可供成为作物的祖先。这些高山的近傍是河流纵横的地势平缓的低地、泛滥平原和适于灌溉农业的沙漠。相比之下,澳大利亚西南部以及在较小程度上南非和欧洲西部的地中海型气候带,无论是高度、动植物栖息地还是地形都变化较少。
新月沃地的高度变化意味着可以把收获季节错开:高地植物结籽比低地植物多少要晚一些。因此,狩猎采集族群可以在谷物种子成熟时沿着山坡逐步向上去收获它们,而不是在一个高度上由于收获季节集中而无法应付,因为在那里所有谷物都是同时成熟的。作物栽培开始后,对最早的农民来说,采下野生谷物的种子,并把它们种在潮湿的谷底,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这些野生谷物本来都是长在山坡上,依赖不知何时才会来到的雨水,而把它们种在潮湿的谷底,它们就能可靠地生长,也不再那么依赖雨水了。
新月沃地在很小距离内的生物多样性,帮助形成了第四个有利条件——那里不仅有大量的重要作物的野生祖先,而且也有大量的得到驯化的大型哺乳动物的野生祖先。我们将会看到,在其他一些地中海型气候带,如加利福尼亚、智利、澳大利亚西南部和南非,很少有或根本没有适于驯化的野生哺乳动物。相比之下,有4种大型哺乳动物——山羊、绵羊、猪和牛——很早就在新月沃地驯化了,可能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除狗以外的其他任何动物都要早。这些动物今天仍然是世界上5种最重要的已驯化的哺乳动物中的4种(第九章)。但它们的野生祖先在新月沃地的一些大同小异的地区最为常见,但结果却是这4种动物在不同的地方驯化了:绵羊可能是在中部地区,山羊或者是在东部高地(伊朗的扎格罗斯山脉),或者是在西南部(黎凡特),猪在中北部,牛在西部,包括安纳托利亚。然而,尽管这4种动物的野生祖先数量众多的地区是如此不同,但由于它们生活的地方相当靠近,所以一经驯化,它们就很容易地从新月沃地的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于是这整个地区最后就到处都有这4种动物了。
新月沃地的农业开始于对所谓8大“始祖作物”的早期驯化(因为是这些作物开创了这一地区的、可能还有全世界的农业)。这8大始祖作物是谷类中的二粒小麦、单粒小麦和大麦;豆类中的兵豆、豌豆、鹰嘴豆和苦巢菜;以及纤维作物亚麻。在这8种作物中,只有亚麻和大麦这种在新月沃地和安纳托利亚以外地区有广泛的野外分布。还有种始祖作物只有很小的野外分布,一种是鹰嘴豆,只限于土耳其东南部,还有一种是二粒小麦,只限于新月沃地本身。因此,农业在新月沃地可以从驯化当地现成的野生植物开始,而不用等到引进在别处由驯化野生植物而得到的作物。相反,这8大始祖作物中有种除新月沃地外不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得到驯化,因为它们在其他地方没有野生分布。
由于能够得到合适的野生哺乳动物和植物,新月沃地的先民们能够为集约型粮食生产迅速装配起一个有效而平衡的生物组合。这个组合包括作为碳水化合物主要来源的3种谷物,作为蛋白质主要来源的4种豆类(含蛋白质0%至5%)和4种家畜,再以小麦的丰富蛋白质为补充;以及作为纤维和油(叫做亚麻籽油:亚麻籽含有约40%的油)的来源之一的亚麻。最后,在动物驯化和粮食生产出现的几千年后,这些动物也开始被用来产奶和剪毛,并帮助人类犁田和运输。因此,新月沃地最早的农民的这些作物和牲畜开始满足人类的基本经济需要: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衣着、牵引和运输。
新月沃地早期粮食生产的最后一个有利条件是:同包括西地中海沿岸在内的一些地区相比,那里所面临的来自狩猎采集生活方式的竞争可能要少一些。西南亚很少有大江大河,只有很短的海岸线,所以那里较少水产资源(如江河和近海鱼类及有壳水生动物)。在那里,为了肉食而被人猎杀的哺乳动物之一是瞪羚。瞪羚本来是群居动物,但因人口增加而被过度利用,数目已大大减少。因此,粮食生产的组合很快就超过了狩猎采集的组合。以谷物为基础的定居村庄在粮食生产前就已存在,并使那些狩猎采集族群容易接受农业和放牧生活。在新月沃地,从狩猎采集向粮食生产的转变是比较快的:迟至公元前年,人们还没有任何作物和家畜而完全依赖野生的食物,但到公元前年,有些社会已几乎完全依赖作物和家畜了。
中美洲的情况则与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个地区只有种可以驯化的动物(火鸡和狗),它们所提供的肉远远少于牛、绵羊、山羊和猪;而且我已解释过,中美洲的主要谷物玉米难以驯化,或许培育起来也很缓慢。因此,中美洲动植物的驯化可能直到公元前年左右才开始(这个年代仍然很不确定);这方面的最早发展应归功于仍然四处流浪的狩猎采集族群;而定居的村庄直到公元前年左右才宣告出现。
、新月沃地的人为新月沃地能成为世界农业最早、最重要、最丰富的发源地,除了优越而独特的地理因素之外,还离不开那里辛勤耕作的先民们。
另一个相关的问题是:古代的狩猎采集族群以及农民在为了采集并最终栽培的目的而选择野生植物时,是否同样地很好利用了他们的人种生物学知识。一个可以用来验证的例子来自叙利亚境内幼发拉底河河谷边缘的一个叫做特勒阿布胡瑞拉的考古遗址。从公元前1万年到公元前年,生活在那里的人可能已终年定居在村庄里,但他们仍然以狩猎采集为生;作物栽培只是在接下来的年中才开始的。考古学家戈登·希尔曼、苏珊·科利奇和大卫·哈里斯从这个遗址找到了大量烧焦了的植物残烬,它们可能是遗址上的居民在别处采集后带回来又被抛弃的成堆无用的野生植物。这些科学家分析了多个样本,每个样本平均含有属于70多种植物的多颗可识别的种子。结果证明,村民们采集了种类繁多(种!)的植物,这些都是从已烧焦的种子辨认出来的,更别提现在还无法确认的其他植物了。
是不是这些无知的村民把他们发现的每一种种子植物采集下来,带回家去,因吃了其中的大多数而中*,而只靠吃很少几种来维持生存?不,他们不会那样愚蠢。虽然这种植物听起来好像是不加区别地采集的结果,但还有更多的生长在附近野地里的植物没有在这些烧焦的残烬中发现。被选中的这种植物分为3类。其中有许多植物,它们的种子没有*,因而立即可吃。其他一些植物,如豆类和芥科植物,它们的种子有*,但*素很容易去掉,种子仍然可吃。有些种子属于传统上用作染料和药材来源的植物。不在被选中的这种中的许多野生植物,有的可能没有什么用处,有的可能对人有害,其中也包括当地生长的*性最强的一些野草。
因此,特勒阿布胡瑞拉的狩猎采集族群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不加区别地去采集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野生植物。相反,他们同现代的新几内亚人一样,显然对当地的野生植物有深刻的了解,所以他们就利用这种知识只去选择现有的最有用的种子植物并把它们带回家。但是,这些被收集来的种子竟构成了促使植物驯化迈出无意识的第一步的材料。
关于古代族群如何明显地充分利用他们的人种生物学知识这个问题,我的另一个例子来自公元前年的约旦河谷,最早的作物栽培就是在这一时期在那里开始的。约旦河谷最早驯化的谷物是大麦和二粒小麦,它们在今天仍是世界上最高产的作物。但和在特勒阿布胡瑞拉一样,另外数百种结籽的野生植物必定就生长在这附近,其中种或更多可能是可以食用的,因此在植物驯化出现前就已被人采集。对于大麦和二粒小麦,是什么使它们成为最早的作物?约旦河谷的那些最早的农民难道对植物学一窍不通,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难道大麦和二粒小麦竟是他们所能选择的当地最好的野生谷物?
有两个以色列科学家奥弗·巴尔——约瑟夫和莫迪凯·基斯列夫通过研究今天仍在约旦河谷生长的野生禾本科植物来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舍弃了那些种子小或种子不好吃的品种,挑选出3种种子最好吃的也是最大的野生禾本科植物。大麦和二粒小麦在被选之列,这是毫不奇怪的。
但如认为其他1种候补的禾本科植物可能同样有用,那是不正确的。在那3种禾本科植物中,大麦和二粒小麦从许多标准看都是最好的。二粒小麦的种子最大,大麦的种子次大。在野生状态中,大麦是产量最高的4种之一,而二粒小麦的产量属于中等。大麦还有一个优点:它的遗传性和形态使它能够迅速形成我们在前一章所讨论的种子传播和发芽抑制方面的变化。然而,二粒小麦也有补偿性的优点:它比大麦容易采集,而且它还有一个不同于其他谷物的独特之处,因为它的种子容易和外壳分离。至于其他1种禾本科植物的缺点包括:种子较小,在许多情况下产量较低,在有些情况下它们是多年生植物,而不是一年生植物,结果它们在驯化过程中的演化反而会变得很慢。
因此,约旦河谷最早的农民从他们能够得到的3种最好的野生禾本科植物中选择了这两种最好的。当然,在栽培之后产生的演化,如种子传播和发芽抑制方面的改变,可能是这些最早的农民的所作所为的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是,他们在把谷物采集下来带回家去栽培时,一开始就选择了大麦和二粒小麦而不是其他谷物,这可能是有意识的行动,是以种子大小、好吃和产量高这些容易发现的标准为基础的。
约旦河谷的这个例子同特勒阿布胡瑞拉的例子一样,说明最早的农民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了他们对当地植物的丰富知识。除了少数几个现代的专业植物学家外,他们对当地植物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的人,因此他们几乎不可能不去培育任何有用的比较适合驯化的野生植物。
图约旦河流域及样貌
注:
左上图,约旦河及其周边地区的示意图
右上图,约旦河从北方蜿蜒流淌注入死海
下图,约旦河谷的全景
约旦河的三条支流(哈斯巴尼河、丹河、科润河)均发源于叙利亚境内的荷蒙山(MountHermon),三条支流向南流至以色列境内的尼黑米亚市(SdeNehemia)后汇流成一条河,被称为约旦河。约旦河水清澈温暖,温顺地流淌着。约旦河先是流入湖面海拔-13米的淡水湖(加利利海),再从湖的南部流出,沿约旦河谷继续向南,最后注入约旦境内湖面海拔-.5米的咸水湖(死海),全长多公里。约旦河两岸高崖耸立,是世界上海拔最低的河流。
就长度来说,约旦河不过是一条公里的祥和小河,窄窄的河道,浅浅的河水;但就文明而言,她却是一条贯穿古今、浸透沧桑、饱经磨难的历史长河。
图来自世界各地的基督徒在约旦河洗礼处接受洗礼
约旦河是巴勒斯坦地区的生命之源,承载了许多民族的希望,也目睹了众多国家的苦难。它是高山与沙漠中的绿洲,流淌着“牛奶和蜂蜜”,成为“耶和华的花园”。为此,无数民族不惜翻越黎巴嫩高山,踏过叙利亚沙漠,为了夺取约旦河西岸而进行过无数的征伐与战争。正义与邪恶、阴谋与反叛、巅峰与低谷、和平与灾难、生存与毁灭都在这条约旦河里轮番上演。
图新月沃地——三大洲的枢纽地带
约旦河谷是东非大裂谷纵贯红海后向北进入西亚的延伸部分,西亚部分的大裂谷一路向北,越过巴勒斯坦、以色列、黎巴嫩、叙利亚,直至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为止。约旦河的东岸是叙利亚高原沙漠,高原的西部边缘群山连绵,从河谷陡然抬升,使得河东岸很少有西岸的平原之地,只有河西岸才适合人类居住,放牧耕种,繁衍生息。这也是众多民族为了生存而轮番争夺约旦河西岸的重要原因。
3、新几内亚的无为图新几内亚岛
新几内亚岛(NewGuinea),又称伊里安岛,是太平洋第一大岛屿和世界第二大岛,仅次于格陵兰岛。新几内亚岛是马来群岛东部岛屿,位于澳大利亚以北、太平洋西部、赤道南侧。西与亚洲东南部的马来群岛毗邻,南隔阿拉弗拉海和珊瑚海与澳大利亚大陆东北部相望。
新几内亚岛分属两个国家,东半部分属巴布亚新几内亚,西半部分是印度尼西亚的领土。新几内亚岛不但在面积上名列前茅,还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岛屿。北部都是断层山,山势陡峭,海拔高度大都在米左右,东南端有高于米的山峰。在北部和西部有横贯新几内亚岛的中央山脉,属新期褶皱山地山,部分海拔在米以上。西段部分有岛上的最高峰查亚峰,海拔米,它是大洋洲的最高点。新几内亚岛的南部是由弗莱河、里古河等大小河流冲积而成的三角洲平原,是岛内海拔最低的地区,分布着众多沼泽,是世界上最大的沼泽地带之一。
新几内亚岛属于热带气候,高温多雨,各月温度均在7°左右。岛内大部分地区降水丰沛,年平均降水量在毫米以上,特别是冬春相交的季节,全岛盛行的西北季风带来了普遍降雨,最多的北部年降水量达毫米以上。
新几内亚岛如此高温多雨的热带气候非常适合动植物的生长。这里有丰富的陆栖动物,还由于地处澳洲以及亚洲中间,兼有亚、澳两大洲的动物种类,如袋类、单孔类、啮齿类动物。新几内亚岛的鸟类资源非常丰富,被称为“鸟类的乐园”。
但即便拥有如此优越的自然资源,新几内亚岛却没能发展出与之相匹配的农耕文明。
图英属新几内亚的原住民们
新几内亚是仅次于格陵兰的世界第二大岛,它在澳大利亚北面,靠近赤道。由于地处热带,加上十分多样化的地形和生境,新几内亚的动植物品种非常丰富,虽然在这方面它因是一个海岛,比起大陆热带地区来有所不及。人类在新几内亚至少已生活了0年之久——比在美洲长得多,比解剖学上的现代人类在欧洲西部生活的时间也稍长一些。因此,新几内亚人有充分的机会去了解当地的植物群和动物群。他们是否积极地把这种知识用来发展粮食生产呢?
我已经提到,采纳粮食生产涉及粮食生产的生活方式与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之间的竞争。在新几内亚,狩猎采集的回报还没有丰厚到可以打消发展粮食生产的积极性。尤其是,现代新几内亚的猎人由于野生猎物的不足而处于受到严重损害的不利地位:除了磅重的不会飞的鸟(鹤鸵)和50磅重的袋鼠外,没有更大的本土陆地动物。沿海低地的新几内亚人的确获得了大量的鱼和有壳水生动物,而内地的有些低地人今天仍然过着狩猎采集生活,尤其要靠西谷椰子维持生存。但在新几内亚高原地区,没有任何居民仍然过着狩猎采集生活;相反,所有现代高原居民都是农民,他们只是为了补充日常饮食才利用野生食物。当高原居民进入森林去打猎时,他们带去路上吃的是园子里种的蔬菜。如果他们不幸断了粮,他们甚至会饿死,尽管他们熟知当地可以得到野生食物。既然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在现代新几内亚的很大一部分地区是这样地行不通,那么今天新几内亚所有的高原居民和大多数低地居民成了具有复杂的粮食生产系统的定居农民,这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广阔的、昔日覆盖着森林的高原地区,被传统的新几内亚农民改造成围上了篱笆、修建起排水系统、精耕细作的、能够养活稠密人口的农田系统。
考古学的证据表明,新几内亚农业起源很早,可以追溯到约公元前年。在这早期年代里,新几内亚周围的所有陆块仍然只有狩猎采集族群居住,因此这一古老的农业必定是在新几内亚独立发展起来的。虽然从这些早期农田里还没有发现明确的作物残骸,但其中可能包含了欧洲人殖民时期在新几内亚种植的那几种作物,而且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作物都是从它们的新几内亚野生祖先在当地驯化出来的。在本地驯化的这些植物中位居最前列的是现代世界的主要作物甘蔗。今天甘蔗年产量的总吨数几乎等于第二号作物和第三号作物(小麦和玉米)产量的总和。其他一些肯定原产新几内亚的作物是香蕉、坚果树、巨大的沼泽芋以及各种各样可吃的草茎、根和绿叶蔬菜。面包果树和根用作物薯蓣及(普通)芋艿可能也是在新几内亚驯化的,虽然这种结论仍然不能确定,因为它们的野生祖先并不限于新几内亚,而是从新几内亚到西南亚都有分布。至于它们究竟像传统所认为的那样是在西南亚驯化的,还是在新几内亚或甚至只是在新几内亚独立驯化的,目前我们还缺乏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证据。
然而,结果证明,新几内亚的生物区系受到3个方面的严重限制。首先,在新几内亚没有任何驯化的谷类作物,而在新月沃地、萨赫勒地带和中国都有几种极其重要的谷类作物。新几内亚重视根用作物和树生作物,但它却把我们在其他湿润的热带地区(亚马孙河流域、热带西非和东南亚)的农业体系中所看到的一种倾向推向极端,因为那些地区的农民虽也重视根用作物,但却设法培育了至少两种谷物(亚洲稻米和一种叫做薏的大籽粒亚洲谷物)。新几内亚未能出现谷物农业的一个可能的原因,是那里的野生起始物种具有一种引人注目的缺点:世界上56种种子最大的野生禾本科植物没有一种是生长在那里的。
其次,新几内亚的动物群中没有任何可以驯化的大型哺乳动物。现代新几内亚驯养的动物只有猪、鸡和狗,它们也都是在过去几千年中经由印度尼西亚从东南亚引进的。因此,虽然新几内亚的低地居民从他们捕捉到的鱼类获得了蛋白质,但新几内亚的高原地区的居民在获得蛋白质方面受到严重的限制,因为给他们提供大部分卡路里的主要作物(芋艿和甘薯)的蛋白质含量很低。例如,芋艿的蛋白质含量几乎不到1%,甚至比白米差得多,更远在新月沃地的小麦和豆类(蛋白质含量分别为8%—14%和0%—5%)之下。
新几内亚高原地区的儿童患有膨胀病,这是饮食量多但蛋白质缺乏所引起的典型的疾病。新几内亚人无分老幼,常常吃老鼠、蜘蛛、青蛙和其他小动物,而在别的地方,由于能够得到大型家畜或大型野生猎物,人们对那些东西是不屑一顾的。蛋白质缺乏可能也是新几内亚高原社会流行吃人肉的根本原因。
最后,以往新几内亚能够得到的根用作物不但蛋白质少,而且卡路里也不高,因为这些作物在如今生活着许多新几内亚人的高地上生长不好。然而,许多世纪前,一种原产于南美洲的新的根用作物传到了新几内亚,它先由西班牙人引进菲律宾,后来大概再由菲律宾传到新几内亚的。同芋艿和其他可能历史更悠久的根用作物相比,甘薯能够在地势更高的地方生长,长得更快,按每英亩耕地和每小时所花的劳力计算,产量也更高。甘薯引进的结果是高原人口激增。就是说,虽然在甘薯引进前人们在新几内亚高原地区从事农业已有数千年之久,但当地现有的作物一直限制着他们在宜居高原地区所能达到的人口密度。
总之,新几内亚提供了一个和新月沃地截然不同的富于启发性的对比。同新月沃地的狩猎采集族群一样,新几内亚的狩猎采集族群也是独立地逐步形成粮食生产的。然而,由于当地没有可以驯化的谷物、豆类植物和动物,由于因此而带来的高原地区蛋白质的缺乏,同时也由于高原地区当地现有根用作物的局限,他们的土生土长的粮食生产受到了限制。不过,新几内亚人对他们现有的野生动植物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今天地球上的任何民族差。他们同样能够发现并检验任何值得驯化的野生植物。他们完全能够认出在他们现有的作物之外的其他一些有用的作物,他们在甘薯引进时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它就是证明。今天,这个教训在新几内亚正在又一次被人们所接受,因为那些具有优先获得引进的新作物和新牲畜的机会(或具有采纳它们的文化意愿)的部落发展壮大了自己,而受到损害的则是那些没有这种机会或意愿的部落。因此,新几内亚土生土长的粮食生产所受到的限制与新几内亚的族群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与新几内亚的生物区系和环境有着最密切的关系。
图时至今日依然排斥现代文明的原住民
可见,从“狩猎采集”到“农耕文明”并非必然的替代关系,而是生存方式的无奈、维系、改变的艰难抉择。
注:此文为读书心得,多方摘录,非严谨之作。
如若侵权,请告知。不敬之处,纳请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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