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底,比勒陀利亚大学“替代式沟通研究中心”,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已经瘫痪14年的植物人的马丁。
通过一个最新研制的意识语言转换系统,马丁终于发出了“声音”:“爸爸妈妈,圣诞节快乐!”
当电脑扬声器中传出这句冷冰冰的机械语言时,马丁的父母顿时泪流满面。
马丁卧病在床、“不省人事”的十几年来,这是他们听到过的最美妙的一句话。
这一刻,那个被封禁在身体中的“幽灵男孩”终于重返世间。
只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从马丁患病的第五年开始,他的意识就已经恢复了,只是没办法表达出来。
这些年中护工、陌生人、甚至母亲对于马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都牢牢地刻在了脑海,成为他人生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突遭变故染上恶疾
马丁·皮斯托留斯,年出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的一个还算富足的家庭,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弟弟妹妹。
马丁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年轻有为,母亲是一位勤劳贤惠的家庭主妇,平日里在家中照料几位子女的生活。
幸福、温馨、和睦,这是当时邻居们给一家人贴的标签。
“那个时候无疑是我们一家人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一家是被羡慕的对象。”
后来回忆起年少时的这段经历,马丁一脸幸福地说道,马丁作为家中的第一个孩子,享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
等到弟弟妹妹降生后,父母对马丁的关爱少了许多,可是小马丁从不会因此抱怨,他同样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一家人始终和和睦睦。
然而这样的生活仅仅维持到了马丁12岁那年,这天马丁从学校放学后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中。
可是没多久他就感觉到嗓子有些不舒服,吞下几口温水后也不见好转,很快马丁就感到阵阵疼痛从嗓子传来,马丁捂着嗓子跳了起来。
父母以为马丁是染上了风寒,又给他喝下一些热水后便让他回房间休息了。
后面几天时间,马丁的嗓子一天比一天疼,医院打了点滴、开了感冒药。
又是几天过去了,马丁的病情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开始出现流鼻涕、没有精神、呆滞、无法控制四肢等一系列更为严重的情况。
原本那个健康活泼的马丁像是变了一个人,呆坐在门前。
眼看着儿子眼神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了下去,马丁的父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医院检查身体,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医生为马丁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可就是查不出他到底患上了什么病。
与此同时,马丁的身体仍在进一步恶化,就连语言能力也开始逐渐丧失。
父母带着他辗医院,医院得到了诊断结果,马丁患上了退化性神经紊乱。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疾病,患病之人由于大脑特定部位受到损伤,大脑与身体的沟通被切断,最后的归宿很有可能是脑干血管病变、死亡。
这种病非常罕见,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根治,医生甚至直言:“把孩子带回家吧,陪着他好好地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而此时的马丁已经陷入了半植物人的状态,眼神涣散、说不出话、瘫坐在轮椅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父母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马丁,后面的日子里夫妻俩带着他跑遍了医院,但是得到的诊断结果同样是无药可医。
在医生看来,马丁距离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只有一步之遥。
绝望的父母带着马丁回到了家里,原本一个幸福的五口之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病魔击得粉碎。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做好了马丁随时会离开的准备时,马丁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虽然已经丧失了意识、成为了植物人,但马丁仍然在坚强地活着,没有咽气。
只是这究竟是马丁带给家人的希望还是负担,尚未可知。
这段时间为了给马丁看病,家中的积蓄已经被消耗一空。
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儿子,马丁的父亲甚至辞掉了前途大好的工作,跟妻子一同照顾卧病在床的儿子。
不过到了后面由于家庭生活压力太大,父亲必须要出去工作,马丁也只能被送到疗养院中托人照顾,等医院接回家中。
目睹自己遭受虐待
时间来到年,奇迹再次降临到马丁的身上,陷入昏迷四年后的他突然恢复了意识。
“我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上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这缕光芒越来越刺眼。光芒散去之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世界,我的爸爸,我的家,我的房间。”
这是后来马丁在自传中,对自己恢复意识那一刻的回忆。
正如当初没有人知道马丁为何会患上这种怪病,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恢复了意识。
更可惜的是,除了马丁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恢复了意识。
在周围人的眼中,马丁仍然是那个瘫痪在床、丧失意识的植物人。
马丁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但是他的意识和灵魂被锁在了这具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躯体中。
只是恢复了意识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这也许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马丁卧病的这些年,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父母经常会因为生活中的琐事发生争吵。
对于瘫痪中的马丁,母亲同样心生绝望,她经常放声痛哭,看向马丁的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疼爱与怜惜,而是充满了厌恶与痛苦。
在一次与丈夫发生争吵后,母亲甚至跑到马丁的面前,叫嚣着让马丁赶快去死!
母亲死死地盯着马丁说:“你一定得死!你必须要死!”
因为儿子的拖累,整个家庭变得残破不堪,完全没有了往日幸福、欢愉的迹象。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母亲对马丁说出这种恶毒的话语,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理解。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马丁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
听了母亲的话,这个被封禁在身体中的弱小灵魂,生出了无尽的绝望与负罪感。
母亲甚至一度因为压力太大而服用安眠药,所幸被抢救了回来。
这一切都被马丁看在眼里,痛苦和悲伤在他的心底蔓延,他的心同样伤痕累累,只是他哭不出来,也表达不出来。
此外,一直照顾他的父亲同样让他感到非常心痛。
生病前父亲还是一家大公司最有声望的工程师,可因为自己的拖累,父亲的事业毁于一旦。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已经变成两鬓斑白、眼神黯淡的中年男子。
每到休息日,父亲便会将马丁从疗养院接回家里,小心翼翼地为他剪指甲、擦拭身体,陪着他晒太阳跟他聊天。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将这个家庭拖垮,马丁的内心无比痛苦。
但是与待在家中相比,疗养院的生活无疑更加痛苦,甚至到了恐怖的地步。
在护理中心,马丁被当成智障儿童,和一群小孩子关在一起。
在护工们的眼中,马丁只是一个仍然能够呼吸的物体,根本不存在人的尊严。
因此在四下无人时,这些表面和善的护工会指着马丁的鼻子骂他是“垃圾”,把自己在生活中遭遇的不幸统统发泄到马丁的身上。
“快吃!你这只死猴子!”护工在给马丁喂饭时就会发出这类刺耳的喊叫声。
“我张开嘴,滚烫的食物会立马被塞进来。我能闻到食物中弥漫的馊味,喉咙里忍不住涌上来胆汁,只能强迫自己咽下去。”马丁在后来的自传中这样写到。
喂完一口,护工紧接着就会将另一口饭塞进马丁的口中,一边喂一边叫嚣:“接着来!你这个废人!”
为了让马丁快速咽下食物,护工还会用勺子直接捅向他的嘴巴和喉咙。
一旦马丁的身体做出生理性的抗拒反应,就会招致对方的咆哮、抽打。
这并不是个例,疗养院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马丁是一个容易欺负的对象。
因此护工们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接一个地打马丁的耳光,一边打一边出言侮辱他。
马丁被人从轮椅上踹倒在地,他们会爆发出阵阵哄笑声,任由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更可怕的是,曾经还有一位同性恋护工,时不时就会将马丁带到一个偏僻的小房间,对他实施性侵。
遭受完这些非人的折磨回到家,马丁才算从地狱中解脱出来,可是要不了多久,不明真相的家人就会再一次将他送往那个“地狱”。
很长时间以来,马丁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男孩,意识与肉体被剥离,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内心的哭喊。
不管受了多少罪、无论经历了怎样的黑暗,他始终只有一个人,在绝望中沉沦。
在倔强中重生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会趁人之危的人,疗养院同样存在心存善意的护工。
马丁遇到了一位名叫维娜的疗养师,她像天使一般降临到马丁的身边,帮助他做康复训练。
每次来给马丁疗养,维娜都会面带笑容地对他打招呼,像与朋友聊天那样,给他讲述外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在生活中又有着何种有趣的经历。
“我感受到维娜在用双手抚摸我的关节,帮助我放松坚硬的肌肉。我不敢相信她愿意触碰我,但她确实这样做了。从这时开始,我似乎多了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马丁回忆说。
也许是维娜的疗养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是马丁不愿辜负父亲数年如一日的照顾。
这一天马丁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这一幕正好被正在为其疗养的维娜看见了。
与此同时,维娜发现马丁的眼球也可以轻微地转动了,这一发现让维娜意识到,马丁可能是清醒的!是有意识的!
维娜第一时间联系了马丁的家人,并给他们推荐了一个专门测试和治疗类似疾病的医学中心。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父母带着马丁来到了比勒陀利亚大学,在这里马丁将会接受一次意识检测。
当马丁的意识通过转化系统传到父母耳朵里时,夫妻两人声泪俱下,希望再次降临到这个已经被绝望充斥的家庭。
医学中心为马丁定制了一整套的疗养与恢复训练方法,并给他配备了一个语音转换系统。
在坚持不懈的训练下,马丁右手的两根手指逐渐恢复了直觉,并能通过电脑打字与外界交流,曾经丢失的身体机能正在被一点点找回。
只不过他的双腿因为瘫痪太久,已经没有办法恢复行走能力,嗓子同样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除此之外,马丁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当母亲得知马丁听见了自己曾经对他的咒骂与咆哮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悔恨,一度想要以死来向儿子道歉。
马丁看出了母亲心中所想,他告诉母亲自己已经原谅了她。
在马丁的劝说与请求下,母亲逐渐放下了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一家人又回到了往日的温馨。
身体恢复之后,马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继续学习。
与这个世界脱轨多年,他虽然具有二十多岁的身体,但是心智、学识、思想仍然停留在十几岁的年纪。
通过努力,马丁顺利考上了大学,选修电脑工程专业。
毕业之后马丁先后在打印店、电脑维修中心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成为了一名网页设计师。
因为生病,马丁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所以病愈后的他格外珍惜每一天的时光、珍惜与家人的相处。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乐观精神还帮他结识到了一位名叫乔安娜的姑娘,情投意合的两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乔安娜对于马丁不能说话、不能行走的缺陷毫不在意,在灵魂契合的情况下,她甘愿成为马丁的双腿、嘴巴。
除了钟爱的计算机工作之外,马丁在闲暇之余还将自己卧病在床这些年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失语者》。
书中马丁提出了很多非常具有思考意义的问题:我想你们都停一下,真正思考一下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沟通方式的世界。
当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魂魄,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应该怎么办?
年,马丁在TED发表了演讲,向世人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这是TED演讲台上最励志的演讲之一。
现如今的马丁,家庭幸福、工作稳定,在爱情与亲情的包围中享受着生活的美好。
当然在护理中心那段黑暗的过去,在马丁的心中仍然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每年马丁都会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当《失语者》发布后,无数人看到了疗养院中护工的恶行,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可考,马丁也没有办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马丁的经历不禁让我们再一次对善恶与人性产生思考,真正的善体现在四下无人处、无人监督时。
在得不到任何反馈、没有任何代价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为人的良知,绝不突破做人的底线。
生而为人,请保持一颗善良之心,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幽禁”的马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