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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我的父亲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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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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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产到户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到国际风云变幻,小到黎民百姓日常生活,都可以抽象出此规律,刚建国那会,国人历经百年战乱,久乱思治,百废待兴,重建家园的热情高涨,人心齐,互帮互助是社会的主旋律,农村土改互助组、人民公社应运而生,一时之间建设祖国的场面热火朝天。

经过几十年的运作后,不利的因素开始抬头,长期的大锅饭滋生懒惰,积极性的消退成了阻碍生产力提高的阻力,于是包产到户在全国迅速地展开了,极大地提高了农民种田的自觉性;又过几十年后,如今土地闲置的现象在不少的地方多有出现,民间又有呼吁采取集体农庄制的声音,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正应了《三国演义》开篇的总领提纲。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村经济改革,分田包产到户,我们家那个时候还在农村,一场巨大的变革我们是亲身经历者。分田到户时,家里仍然只有妈妈一个主劳力,我已成长为一个青少年,简单的农活兄妹还能帮上手,主要是插秧割谷,双抢的季节是农忙的时候,缺少主劳动力的我家,爸爸只好周末回家帮忙,甚至不得不请几天的假回来帮忙。

在通往刘家田的方向,我家有一块一亩七分的大田,田虽大但割稻谷难不倒我们,夏天太阳火辣,烈日和高温的炙烤下,干起农活异常辛苦,爸爸就给我们拿主意,改在早晨太阳还没有露面的时候收割,其时天蒙蒙亮空气中还有些许水汽。在前一天,爸爸就把五把镰刀一一磨得铮亮飞快,第二天一大早爸妈就我们叫起来,妈妈领着我们四个到田里割谷,爸爸在家给我们做早餐。

早晨干活凉快,割谷的速度很快,太阳升起来后七八点钟的光景,我们也就把一块稻田收割完了,正好回家吃早饭。农村的早餐,无非就是一大锅稀饭,爸爸为了犒劳我们,给我们做凉面,他把挂面用水煮开,不待面煮到烂熟就立即起锅,把面过一道凉水,然后把自己调制好的蒜泥、葱姜末、醋,伴在面里,一碗一碗的盛好摆放,这时我们也正好收割完稻谷回家,我们一个个美滋滋的吃着凉面,打着饱嗝,疲劳也就一消而散了。

插秧也难不倒我们,暑假期间我们可以齐上阵,妈妈和大妹拔扯秧苗,爸爸挑秧,我和二妹三妹一起插秧,妈妈和大妹秧苗拔完后,也参入到我们的插秧队伍,增加人手我们精神振奋,所以插秧也不算难事。当然,其后几年,春季插秧时,人员没有那么整齐,还是够妹妹们忙的。

干农活对于我们家有技术难度的是犁田打垡,以前在生产队时这都是上了年岁有经验的老农干的活,这时爸妈都从头学起,一次妈妈在田里犁田,邻村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农从田边经过,见状忙放下手里拎的东西,下到田间亲自手把手地指导妈妈,讲解犁田的技术要领,实践出真知,爸妈通过自己的劳动都学会了犁田打垡。

对于我们家而言,干农活最大的难关是挑草头,把收割好的稻谷晒干后,捆起来从田间挑回稻场,那是壮年劳力干的活,到了挑草头的时候,我的两个舅舅都从环城赶到鲁台我家,帮我们家挑草头,妈妈带着我们兄妹,妈妈捆草头,兄妹几个把晾晒干了的稻谷收好,抱起来送到妈妈那里捆起来,爸爸和舅舅挑草头,其后的几年,我姨父和我们的表叔望生叔叔都帮我们家挑过草头,这道难关也就过了。

农忙季节,对于农村人那是炼狱般的生活,天气酷热难挡,双抢是人和时间赛跑,要掐准时节,把春季的水稻收回来,把秋季的秧苗抢插下去,劳动中汗水湿透了衣衫,太阳晒红晒黑了我们的脸庞,每天体力消耗大,而饭食仍然和其他时候一样,营养缺乏。

同村的老二爹和二婆姥姥一样,对我家特别关爱,他俩是老两口,就住在我家的斜对门。老二爹旧社会的时候逃难到了上海,进工厂当学徒,解放后一直在上海工作,七十年代末退休才回老家定居,老人的儿女都有出息,一个个都从农村进城,或当干部、或当工人,老家只剩下老人难舍故居,留在家乡养老。

老二爹回村后,总爱给左邻右舍帮忙,闲暇时和我爸谈得来,老人从旧社会上海滩的黄金荣、杜月笙,到新时代的名人都能聊上几句,对我们也常提起年轻时曾经挑米步行到汉口去卖,当天还要赶回来,以此告诫我们人要能吃苦耐劳。老二爹见我们双抢时,劳动强度大,饭菜营养跟不上,于是找到我爸主动地要借钱给我家,用以改善伙食。

那个时候吴店的菜市场已经有了雏形,骑个自行车到黄陂买菜也方便,于是老二爹主动借钱给我家,让爸妈买一点菜改善生活,而且对爸爸说借钱不要有压力,他们两老钱够用,不用着急着还,那个时候我爸的经济状况比以前有提高,还钱对他不是大的压力,很快就把老人的钱还上了,老人的这份恩情这份关爱永远值得我铭记。

84、85年后,我们家进了城,脱离了农村,但我们仍干过几次农活,到了农忙季节,抽一个星期天,爸妈带着我们,姨父姨妈也和我们一起到外婆家支援插秧,外婆家的田地很小,只有几分田,爸爸就不用到田间地头,他帮着我外婆做个菜什么的,其实也不要他做多少事,一起来就是给我们壮个声势,几分田算不了什么,几个人一起动手,三两下也就完事了,田地小,人多势众,每个人都只是小试身手,并没有帮上大忙。

妈妈一直坚持了几年过去帮忙插秧,只到后来农村都不怎么种田了,妈妈才作罢,妈妈常对我们说:刚分田到户那几年多亏了外婆家给我们帮忙才渡过了难关。那个时候,外婆家一家人都给我们家帮忙做农活,两个舅舅帮我家挑草头,外婆还亲自带着小姨到离我家很远的野湖田里去帮我家收割,妈妈每每念及这些事,总是会嘱咐我们不要忘了外婆家的恩德。

对后辈的爱

爸爸作为一个男人,有时也有些粗心,妈妈有时抱怨说,我们兄妹几个上学时他到学校去得太少了,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对我们学习上还是很关心的。在我上学前,有一天爸爸买回一本《看图识字》,彩色的页面,每一页都画满了图案,或动物或植物,或是人体动作,图案下方写着文字,见了图案就能猜到下面写的什么字,我一见《看图识字》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久就能把书上的字认识得十有八九。

这在今天属于再平凡不过的识字方法,但在那时的农村还没有谁家给孩子买这种书,我通过《看图识字》认识了不少字,而那个时候村里许多大人也认识不了几个字,人们见了都啧啧称奇,直夸我聪明,其实那是爸爸注重学前教育的结果。进入中学,爸爸又给我订阅《中学生》杂志,即使是在小学爸爸有时也给我买个一两本小人书,小学一二年级时,老师有时讲故事就拿我的小人书给我们讲,听得我们津津有味。

估计因为我是家里长子,又是唯一的男孩,爸爸对我的学习还是付出了不少精力,在我刚上小学二三年级时候,语文作业老有许多填写近义词、反义词的题目,刚学文化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几个词语,感觉这类题有些难度,碰上爸爸在家,我就问他,我的印象里爸爸一边削着萝卜准备晚饭,一边给我解答问题讲解词意,而且扩大范围给我举例讲解了更多的词语,掌握的词语多了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烦恼。

小学四五年级时,爸爸给我出了一道算术题:一堆苹果,几个人来分配,每人分到手7个还多8个,每人分8个差7个,问有多少人和多少苹果。运用四则运算的方法计算,这个题搁在现在的小学生来计算估计没有什么难度,但四十多年前,这个题是有难度的题目,它打破了当时教学中灌输的固有思维,我不知道从何下手,后来父亲给我讲解了这类题型解题的关键所在,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对这个题目一直记忆犹新。

妈妈说爸爸到学校看望我们少,其实我上初中、上高中、以及在武汉上大学,第一次到校报到都是爸爸送我去的。虽说上小学那会,家里经济还很困难,到我小学毕业那年兄妹四个同时在校读书,同时报名缴学费经济压力很大,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爸妈依然支持我们学习,有经济压力爸爸自己背,不给我们传递压力,让我们无拘无束地自由学习。

在生活上,爸爸给予我们更大的关爱。小时候没有多少玩具,有一段时间男孩子最喜欢的活动是抽陀螺,看着村里大男孩在空旷的地上欢快地抽着陀螺,我眼里透出尽是羡慕的眼神,一次爸爸回家后,找了一段废木头,用家里菜刀一点一点地削,也给我做了木陀螺,陀螺形体虽然有些丑陋,但我无比的珍惜。春节的时候,爸爸会给我买一点鞭炮,是用一个小纸盒装起来的一小段鞭炮,大概也就三五十个。

我跟着对门的後林哥,像他一样把鞭炮拆成一个个的,重新装回纸盒里,间隔一会就拿出一个来放,几十个鞭炮也能管好长时间。女孩子不敢放鞭炮,爸爸给妹妹们买气球,气球用口吹起来,用细线扎紧气球口,然后把气球拿在手里上下颠来颠去,一个气球也能管好长时间,这是当时的孩子们春节才有的玩具,稍有奢侈一些的,大人给我们买一个氢气球,那真让我们骄傲得不行。

最奢侈的玩具,应该就是嘀咚,嘀咚能在用嘴对嘀咚内腔吹气时,发出清脆的“嘀咚嘀咚”声音而得名,据说是用糯米做成的,极薄极薄状似淡黄色玻璃,吹气力度小了发不出声音,力度用过了又很容易吹破,嘀咚本来比气球贵许多,又不经玩,不会玩的一上手就吹破了,所以大人常说:“嘀咚嘀咚,拿钱来送。”

说氢气球和嘀咚奢侈,不仅仅是因为它贵,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在我们家乡集镇吴店买不到,边远的乡村都没法买到,要买也只能到县城里去买,而且就只有百货公司的门口才有人卖,而且也只有过年过节才有市场,在吴店供销社的门口,只能买到普通气球,而且也只有节假日时才见有人卖。爸爸也给我们买过嘀咚,但我不会玩,我就属于一上手就把它吹破的那一类人,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玩嘀咚。

我在家中是老大,又是男孩,爸爸带我外出的机会相对较多。七十年代初某一年春节,正月初一闲着没事,爸爸、老队长、世启爹爹三人决定从村里步行到黄陂县城去玩,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说是去玩其实他们是边走边聊天,到了城里也没见他们逗留,到了百货公司门口折转身就返程,接着边走边聊天,仅只是在百货公司门口世启爹爹给我买了一段甘蔗,他们三人什么也没给自己买,接着聊天一路返回庙李塆,其实他们就是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

某一次爸爸也单独带我进过县城,那时我好像还没有上学,是去干什么也不记得了,似乎是临近过年了,只记得爸爸带我到大澡堂里洗了个澡,澡堂就在老电影院的斜对面,澡堂里只见许多人都在一个池子里洗澡,从池子里起来后见到拖鞋都胡乱穿,觉得好不新奇。洗完澡,临近午饭时间,爸爸带我到一个餐馆里吃饭,一人一大碗米饭,点了一个菜一个烧鱼头,那是我第一次到餐馆吃饭,原来餐馆的饭菜是那么的香!

小孩子都容易生病,每逢我们生病,基本上都是妈妈带我们上卫生所去看,如果恰逢爸爸在家,爸爸都是驮着我们去。我二妹还很小的时候,一次耳后根长了一个红肿的大包,很疼很疼,但她很坚强不哭闹,爸爸用肩膀扛着她上卫生所,她还念叨着:哎哟哟,爸爸背我换药药。一连看了好多次包才消褪。

我小的时候,一次和村里孩子们疯玩的时候,一根稻草把我的耳朵插了一下,当时没太注意,正值夏天,我游泳时耳朵灌了一点水,结果引起耳朵发炎,耳根周围红肿起来,当时卫生所对症的药物没有,爸爸就到田地边扯了几棵野草,用刀剁碎了用一块布包在我的耳朵旁,用了一次草药就清热消肿了。

爸爸退休后,对孙子辈一样的关爱。我大妹的儿子李诗,在孙子辈排行老大,13岁时正是孩子调皮不懂事的阶段,一次在学校和同学疯闹时,刚开始两小孩是闹着玩后来较起了真,老师吓唬他们要停他们的课,李诗回来说起这事我爸对他很生气,当时就打了他一拳,老人年纪大了也没多大力气,打一拳李诗倒没啥事,我爸连气带累地直喘气,但生气归生气,我爸立即托人找老师赔礼道歉,老师后来倒也没怎么处理他。

后来的李诗,学习很发奋,学习成绩稳步提升,考高中时,他们一个班就他一个人考上了重点高中,后来又顺利地考上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当年初中的老师得知他的成长,也很高兴,常把他作为榜样激励学弟学妹们。成年后的李诗对外公很尊敬,去年外公身体行动不利索时,他多次开车带着外公出去散心,李诗的妻子林溪也很支持李诗,林溪主动承担起带小孩的任务,以便让婆婆能安心地照顾外公。

我儿子李颜琅刚上幼儿园那会,还不会写字,老师布置写字作业,小家伙很犯愁,桌上摊开写字本,手里握着铅笔,摇晃着脑袋口里念念有词:这完全是不会写!让人看了直觉好笑,这时我爸就上前,握着李颜琅拿笔的小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我不知道我儿子后来是否还记得此事,但我已经将这一幕印入了我的脑海。

旅游

父母的前半辈子都是在辛勤的劳作之中度过的,晚年正逢盛世国泰民安,才有时间外出旅游。上海、乌镇、韶山、北京,省外的旅游景点也多有涉足,省内的十堰、武当山,家乡的木兰天池、清凉寨、玫瑰园、锦鲤沟、大余塆、木兰湖、定远公园、滠水公园,也曾游览。

年1月30日,阴历正月初三,我们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冬夜的寒气煞是逼人,听说黄陂研子街大余塆对面新开了一处旅游景点,花海乐园,据说许多人不畏严寒都驱车前往,不少都是武汉市的来客,黄陂前川到花海乐园也就十余公里,一问爸妈是否想去游玩,两老都很兴奋立即穿好了厚厚的棉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和妻子叫上了小妹妹的姑娘陈雯黎,开着车就到了花海乐园,寒冷的冬夜里停车场仍然停有不少汽车。

年的首届花海乐园为灯光节,是一场超大型的灯光秀,花海乐园占地面积一千余亩,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灯光,或作孔雀开屏、或作摇曳生辉的玉树,或作啼鸣报晓的公鸡,或作晶莹剔透的宝塔,乐园正中一泓静谧的湖水,在色彩斑斓的灯光掩映下,显得更加的幽静,疑是九天的银河。我俩在前面引路,雯黎在后面用手臂挽着外公外婆,一边走一边讲解。

我们走过了一弯又一弯,一路走一路观看,穿过了灯光长廊,跨过了水沟上的小桥,爸妈往日一般晚七点多钟就睡下了,现在八九点钟两人没有一丝倦意,游兴正浓,我见寒气加重而且时间已不早,就催促回家,两老这才念念不舍地跟着我们上了车,一步一回头,花海乐园太大了,我们还有一半地方没有游玩,远处的灯光秀出神秘的幻境,没法不引人遐思。

一家人出门游玩,那种气氛爸妈很是享受,年2月4日正月初八,我们原班人马又开车到锦鲤沟去玩,爸妈已经很习惯雯黎挽着他们的手游玩,女孩子到底还是心细会照顾人。锦鲤沟位于黄陂蔡店街,在六七十年代交通不发达时,蔡店交通闭塞号称是黄陂的西北利亚,九十年代后逐步开发,锦鲤沟发展成了一处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是一处土家族民俗文化旅游风景区,也是武汉市唯一的苗寨文化风情旅游区,锦鲤沟以自然沟壑为依托,两岸延绵不绝的山谷此起彼伏,一道清流蜿蜒流淌,风景秀美。

我们沿着河边的石道时而拾级而上,时而顺坡而下,石道边一个巨大的水车古风淳朴,河水两岸青翠的树木布满山间,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河水中,我们时而在路边的亭子小坐,时而在转弯处歇脚,这时总是拿出手机照相留念,后来我的妻子把这些照片翻成黑白古典风格,尤其以我爸妈坐在一起的一张照片更显温馨,这些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引来了一连串的点赞。

幽静的环境让人流连忘返,渐渐天色见晚,因正值春节没有见到其他游人,也没有见到可供就餐饭馆营业,我们只好开车返回黄陂前川,途经长岭时,见一农家乐虽无人员就餐但貌似营业状,于是停车前去打听,果然营业,于是点了一桌农家菜肴,虽然简朴但吃得很开心,吃完饭我们高高兴兴地返回了黄陂前川。

爸妈不仅是在旱地上步行游玩,偶尔也享受在湖中泛舟的乐趣。年10月下旬仲秋将尽之际,天气已稍稍转凉但还很暖和,我妻子也曾开车带着两老去游木兰湖,那天我正好在家休假也一同前往。那天不是直奔木兰湖,经过黄陂二桥走乡间土公路先去玫瑰园,然后取道火塔线去木兰湖,未到木兰湖就已经沿着长长的湖岸线饱览了湖光山色。

透过车窗,眼望着镜面般平静的湖水,父亲对我讲,木兰湖原名夏家寺水库,五十年代末国家动员几十万民工,一锹锹、一筐筐土肩挑手提,完全凭人力修建拦湖大坝,建成了夏家寺水库,供周边大悟、红安、新洲、黄陂几个县灌溉农田,八十年代后夏家寺水库改成木兰湖,开发成了旅游区。

我想,几十万人黑压压成群结队,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劳动场面,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们村南边兴修二机站渠道,几百人同时劳动就已经够壮观了,男男女女齐上阵,用碾谷子的石碾子,四周绑上木棍,木棍成井字形,人们齐声喊着劳动号子,手抬木棍一起抬起又一起砸下用力打夯,那场面已经够壮观了。

实在无法想象我们的上辈人几十万人齐上阵,是如何浩大的一种劳动场面?但这就是事实,黄陂的夏家寺水库、黄陂的武湖大堤、77年黄陂滠水河改道,无一不是全凭人力撼动改变大自然!我们驱车来到湖堤北岸木兰湖正门,上了一艘电动旅游船,开始在湖上游玩,我妻子问木兰湖有多大,船主说,就以这艘船的速度,三天都游不完木兰湖。眼望着浩淼无际的湖面,父亲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不知老人家是否又回忆起了当年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年6月,我、大妹、大妹夫三人都在北京工作,大妹夫妇住在回龙观,大妹把爸妈二人接到了北京游玩。北京是老一辈人心目中神圣不可替代的地方,到了北京,第一站自然是首选天安门广场,随人流缓缓移动爸妈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瞻仰了一代伟人毛主席的遗容,来到广场,站在国旗下遥望天安门城楼的国徽,爸妈乘兴游玩了故宫。

而后几天,大妹带领两老游玩了鸟巢、水立方,也到过国家大剧院、西单,傍晚时分我们一起游览东单、王府井,一边吃着爆肚、撒尿牛丸,一边看着街头的戏曲表演。稍事休息,隔天大妹又领老人游玩了恭王府,饶有兴致地听导游讲解康熙圣爷天下第一福的来龙去脉,然后利用某个周末,大妹夫妻俩一起陪老人游玩了颐和园,游览了昆明湖,登上了万寿山,在天下第一长廊里漫步、歇息。

黄陂前川城区的定远公园建成后,虽然很近,爸妈也喜欢到里面游玩。定远公园坐落于黄陂城区钓鱼台,原是肖家楼子的村民菜地以及水泊和稻田,西边也有一部分是朱家寨的田地,两村的田地接壤,肖家楼子就是我外婆的村庄,村民也习惯称自己的村子为钓鱼台。钓鱼台和朱家寨在人民公社时代,都属于定远大队。过去的大队,名字都叫得响亮,譬如我的家乡就称红胜、红十月、红旗、红春、红耀等,外婆的大队称为定远大队。

据老人们说,定远得名是因仰慕包公包拯,包大人仕途之初曾坐镇安徽定远,赢得了社会清明太平,故钓鱼台所在大队名为定远,在钓鱼台新建起来的公园仍以定远命名:“滠水流芳千古风华思定远,甘露呈祥万世木兰耀九天”。定远公园占地约亩,是一座彰显黄陂原生态地域特色的湿地公园,园正中耸立着高高的定远阁,周边湖水环绕,亭台楼阁依坡傍水,步行道旁“九佬十八匠”的雕塑,向游客们讲述着无陂不成镇的辉煌。爸妈在定远公园散步,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追述黄陂历史的雕塑,边走边聊给我们讲述着黄陂的老工匠们。

病变

年春节,一场新冠病毒疫情席卷武汉,犹如暴风骤雨,迅猛得让人目瞪口呆,公历1月2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离大年三十只有一步之遥,政府采取果断措施,武汉封城!市内公交一律停止,与外部连通的所有路口一律设障禁止通行,所有人必须待在家中,停止与外部的所有接触,上班人员必须持经严格审查的通行证方可放行,我们兄妹几个各住各家,只能保持通信联系,我的爸妈两老单独住在老法院宿舍,只有我三妹的住宅在老法院小区门口附近,她持通行证可以前往爸妈家,我们其他三个都无法到爸妈家。

新冠疫情前,爸妈生活很有规律,每天起得很早,然后二老结伴散步买菜,在外面吃完早点后,回家后爸爸看一会电视剧和《海峡两岸》,然后做午饭,午饭后小憩一会,然后下楼到我小妹家拿回报纸看看,有时也陪楼上楼下的老爷子们一起打打小牌,晚饭后看完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然后睡觉,天天如此,身体倒也没有大的病痛。一场新冠疫情,打乱了所有生活节奏,足不能出户,在家又无所事事,生物钟紊乱。

等到4月中旬武汉解封后,我们到老法院宿舍,发现我的父母明显见老,走路已经没有以前利索,尤其我爸爸明显地瘦了,到了6月初换了单衣,妹妹发现我爸腿子肿胀发热,原来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引起腿部红肿。疫情期间,老人的生活失去了规律,有时忘记了吃药,而身边又没有年轻人提醒,导致血糖升高。妹妹发现后,立医院治疗,几个妹妹轮流照顾,返回北京刚解除集中隔离和居家隔离不久的我,闻讯立即赶回黄陂看望父亲,见父亲病情稍有缓解,家人都劝我返回北京工作。

经过这场病变的折腾,爸爸的身体迅速地垮了。半个月后,医院要求爸爸出院,但此时爸爸已经相当地虚弱,户外活动只能在轮椅上由家人推着行走,一天傍晚,妹妹们把我爸用轮椅推着到滠水公园大堤旁游玩,几个人在一起照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爸爸已经不是我们昔日常见的爸爸,爸爸明显地老了,已经是很衰老很衰老,看着照片兄妹几个都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武汉虽已战胜了疫情,但对疫情的管控没有丝毫的放松,眼见爸爸一天天地衰弱,我们想医院住院治疗,但医院的管控措施非常严酷,医院不允许家人轮流照顾病人,而且婉言拒绝住院,建议转院治疗,并且说老人器官已经临近衰竭,只能顺其自然了。

进入冬天后,爸爸的身体衰弱到了我们已经预感不妙的阶段,爸爸已经开始留念亲人,惦记故乡,大外孙李诗利用周末时间,开车带上我爸我妈到我的故乡吴店的庙李塆、以及他年轻时曾经住队蹲点的破院墙塆、附近的龚家岗村转了一圈,在我们村中,爸爸在村北中正叔叔家门口坐了一会,和村人聊了一阵家常,然后才上车离开,李诗还开车到我爸的出生地六指夏岗村,在村里没有见到我的叔父们,也没有见到我的堂兄堂弟夫妇,他们都外出打工去了,老人依依不舍地挥别了故土。

临近春节,北京的疫情局部出现了反复,最初政府提倡就地过年,我有可能回不了故乡过年,爸爸天天问我能否回家过年,害怕老人由希望转为失望,我只得狠心地说,由于疫情现在一刀切在京人员一律不许离京。爸爸这时饭量已经锐减,在家里走路都要人扶,而且走得很慢,小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医院联系,可否收治我爸。

医生说住院可以,但疗效不敢打保票,家里立即医院,医院一测试爸爸的血糖已经达到30多点了,医生连说好危险好危险。在医院,一边给爸爸降血糖,一边给爸爸输血,半个月的时间里连续给爸爸打了十多针白蛋白,爸爸的身体机能总算有所恢复。到了腊月二十几,住满半个月爸爸出院回家,等待过年。

爸爸生病期间,我们对外没有提起他的病情,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乡邻不少人都前来探望老人家,亲戚们知道后都结伴来探望,春节时我的堂兄堂弟来给父亲拜年,才知道自己的叔父病成了这样,两人都暗暗地流下了眼泪。

春节前,余家弄的表哥前来看望我爸,才知我爸的病情,回家后几个婶娘都一起来看我爸,春节婶娘们又安排他们的子女前来探望,我的干爷干娘、还有小姨姨父多次前来探望,同村的乡邻成成老爹、小安叔等人,以及我的舅妈带着表弟,夏岗村的叔父们都来探望老人家,春节期间我岳父委托我的舅兄舅弟,前往老法院宿舍拜年看望老人,亲友们的关怀给我爸巨大的鼓励和宽慰。

腊月二十六夜我从北京乘车回武汉,腊月二十七凌晨近四点到武汉站,坐上早班的地铁早上不到八点我回到了黄陂,我直接到老法院宿舍,进门我看到爸爸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妹在这照顾他,这时二妹还没有放假,三妹正在超市里忙着生意,所以我爸一段时间以来主要是大妹照顾,她向儿媳林溪学会了打针,每餐给我爸打针降血糖,给父母做饭、洗衣拖地板,每天忙个不停。

爸爸说,二妹还在上班,三妹要做生意,要大妹在那照顾他。大妹已经退休,更主要是大妹细心耐烦,而且她家儿子媳妇孝顺都支持她来照顾外公,所以近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以她照顾为主,而且已经决定春节她就住在法院宿舍照顾老人。我不会做饭菜,回家也只是每天在那陪着我爸,而且我爸肯定地要求,春节就大妹和我要一直留在那,白天我就陪老人看个电视聊聊天,早晚一起扶他到沙发和到床上,他的脚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大年三十,兄妹几个都各自领着小家的成员来法院宿舍吃年饭,三十那天天气很好,室外太阳照得很暖和,爸爸想出去走一圈,妹妹们在家做饭,我和儿子李颜琅推着轮椅,自锦秀道口右转向东慢慢前行,我一路和父亲交谈走走停停,一路上太阳暖烘烘,过了道口走了一百余米就回了头,到了小妹门口停下了轮椅,都在门口坐下了,小妹给我们三人照了一张合影,爸爸、我、李颜琅,祖孙三代,爸爸轮椅居中,我和琅琅分列两边而坐。

晚饭后,爸爸兴致还很高,躺在沙发上说要看春节晚会,一边吩咐大妹煨汤、煮元宝,往年的春节都是他老人家自己动手。不到晚七点的《新闻联播》爸爸就睡着了,我妈、我、琅琅三人围坐在他身旁看电视,晚会开始了我们没有叫醒他,快到八点时爸爸醒了,我们扶他坐起来看晚会,快九点时他说累了想睡,我们关了电视扶他到床上休息。

渐行渐远

整个春节我们兄妹都陪着我爸,其实,我们内心都已很紧张,因为我们了解老人的身体状况,就在正月初三的晚上,爸爸一度说不出话来,自己都挪不开腿,是几个人架着他扶到的床上,他自己一着急都留下了眼泪,妹妹在旁边劝慰他,他一边“嗯嗯”地应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好在第二天天一亮,爸爸又恢复了说话,两人在旁边扶着他可以自己挪动脚步,他又可以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

正月初七,医院开始营业,医院,医生对我们说,我爸平安地度过了春节已经就是奇迹,现在每天都是在创造奇迹。医生说现在打针输液对我爸病情的缓解已经没有作用,如果想老人精神明显改观,只有输血和打白蛋白,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打白蛋白是一把双刃剑,要求家属自己把握,经过商量我们同意间隔打一两针,然后还是输营养液。在医院住了两天,爸爸精神有所好转,又可以起来坐一会。

正月十一,是我们公司上班时间,我购买了初十晚上返回北京的火车票,医院去看望爸爸,他正在卫生间坐在木凳上,护工小袁正给他洗澡,爸爸知道我来了,在里面大声地对我说:你放心上班去吧!家里有他们几个。声音洪亮中气很足,我妻子听了还对我说,我爸身体还很好!当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我怕我医院的门,我对妻子说,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运气不好,这也许就是我见到我爸的最后一面!我哽咽着擦干了眼泪,妻子开车送我到了武昌火车站。

我到北京后,间隔一两天我就给家里挂电话,最初妹妹们说,爸爸住院约一个星期后医生建议出院,说治疗已经没有意义,而且我爸态度也很坚决,从医院。在家中,依然是以大妹照顾为主,给爸量血糖给他打针,每次都宽慰我说,爸爸很能吃,每餐都要吃肉食食物,一餐可以吃一小碗汽水肉拌的米饭,后来嫌米饭有些硬改吃水饺,爸爸很喜欢吃大妹包的水饺,每餐可以吃一碗。有时也改吃小笼包,一餐可以吃八个,每餐都要吃这些肉食食品。

过了十来天,爸爸的脚步几乎挪不动了,但他每天白天要求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晚上又要求回房里睡,大妹几乎是连背带扶和我妈把我爸扶来扶去,日复一日。后来有一天,我和小妹通电话,电话一接通小妹声音就带着哽咽,她说前一天爸爸上厕所摔了一跤,大妹和妈妈两个人都扶不起来,妈妈赶忙跑下楼去把小妹叫来帮忙,三个人才把他扶起来,给爸爸换好衣服,从摔跤到第二天,爸爸的饭量明显减小了,没有什么食欲,电话里我们兄妹哭了一场,在办公室的走廊上我的眼泪不住地哗哗流淌,怕别人看见我只好躲在一扇半开半掩的铝合金窗子后面,从此我改为几乎每天和家里通电话。

随着爸爸身体每况愈下,4月10日后,我每天早晚都要和家里通电话,但妹妹们总是嘱咐我安心工作,并说爸爸饭量又恢复了,并且说爸爸也不要求我现在回家。这时的我已经度日如年,4月14日听说爸爸又摔了一跤,我的心彻底不安了,晚上睡觉三点多就醒,然后睡不安稳,我的心备受煎熬,我在单位抓紧时间安排工作上的事,悄悄准备着回家,4月16日我打通了公司人力部主管的电话,提出了请假事宜,一会公司领导打通我的电话批准我的请假要求。

我心里顿时一阵轻松,心里暗暗感激领导,感谢领导在我忠孝难以两全的关键时刻,给与了我支持和理解,我立即给家里电话告知了此消息,在电话里听妹妹们说爸爸身体状况还好,我计划19日到天津和雄安考察完电缆后就立即回家,这是我先前计划好的一站。但我心里已经在暗暗祈祷,因为我已经在和时间赛跑,我一面希望按计划完成任务,但我又很害怕,担心每在外多待一天,就有可能应了我初十上班时的预感!

4月17日星期六,上午约11点钟我正在洗衣服,我接到三个妹妹的电话,让我马上回家,说爸爸在家里念叨我,妹妹问爸爸是不是要我回家,爸爸口里只说说怕来不及了,妹妹说坐飞机回,爸爸才没有说啥。听妹妹说,爸爸从16日临近傍晚就没有睡,也开始没有进食,浑身巨大的疼痛折磨得老人家没法入睡,而且老人家说他不敢睡,他怕等不及,说有人要他去被他挣扎脱开了,老人家在坚持。

我压住心里的悲伤,向部门同事简单交代了一声,让同事开车送我到了地铁站,订了下午两点多钟的高铁,坐在高铁上我才拿出临上车带上的饼干吃起来,这是我补的午餐。从在地铁上开始,我就不停地给妹妹们、我妻子、儿子不停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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